洛杉磯華裔前市長被起訴，牽線國內房企把洛杉磯市政府「一鍋端」

11月30日，洛杉磯市長賈西提（Eric Garcetti）前高級助理、前華裔副市長陳紓樺 (Raymond Chan），被洛杉磯聯邦檢察長起訴多項罪名，包括貪污、敲詐、受賄等。

這個在洛杉磯市政府長期存在的貪腐網路，聯邦調查局(FBI)正在一步步收網，被起訴的被告人數已經達到9人。

華裔市長牽線搭橋大肆行賄受賄

陳紓樺曾是洛杉磯市政府職位最高的華裔官員退休。陳紓樺出生在中國海南島，六個月大時與父母遷居香港，16歲前往加拿大讀書，獲得物理學士學位，1980年前來洛杉磯攻讀第二個學士學位，主修結構工程，畢業後進入洛杉磯市政府服務。

陳紓樺在洛杉磯市政府工作的33年中，有28年都在建築安全局（Dept of Building and Safety），2003年他成為建築安全局第二號人物，2013年出任該局代理總經理， 2014年被市長賈西提任命為總經理，並獲市議會通過，管理上千僱員和上億城市預算。2016至2017年，他擔任洛杉磯市政府負責經濟開發部門的副市長。

2017年退休時，市長賈西提還曾表彰他，稱他是「令人信服的公務員」（true public servant），對整個城市發展有舉足輕重作用。

陳紓樺被指控與月前被迫下台的前市議員何塞·惠澤爾（José Huizar）的「Pay to Play」貪腐案有密切關係。

51歲的惠澤爾從2005年開始擔任第14區的議員，第14選區幾乎涵蓋了整個洛杉磯的主城區。同時，惠澤爾還擔任市議會規劃和土地使用管理委員會主席，可以說是洛杉磯房地產建設當之無愧的「一把手」。這些貪腐案涉及惠澤爾轄區內的多個地產計劃，他被指控涉嫌從中國房地產企業那裡收受超過150萬美元的賄賂，而從中牽線搭橋的就是陳紓樺。

2018年，聯邦檢察官正式將陳紓樺列為調查對象，進一步查清更多涉案人貪腐證據。惠澤爾則於今年6月23日被聯邦調查局（FBI）逮捕，在2018年11月，FBI首次突襲惠澤爾家中調查時，發現衣櫃中藏匿了12.9萬美元的現金，其中驚現華人常見的「紅包」。

檢方表示，陳紓樺、惠澤爾均利用職務之便，在開發商申請地產項目審查過程中，大肆勒索收受賄賂。聯邦檢察長尼克·漢納（Nick Hanna）表示，上述兩名被告及其貪腐網中涉案人，多次勒索並大量收受賄賂、撈取好處、褻瀆公眾對他們的信任，將市議員的職位當成撈取錢財的犯罪工具。

這起貪腐案已經有部分涉案者認罪，包括前洛市議員米切爾·英格蘭（Mitchell Englander）、前市議員惠澤爾的助手喬治·埃斯帕薩（George Esparza），以及地產顧問。惠澤爾被控多項貪腐罪名後，對勒索、賄賂及洗錢等指控不認罪。

中方房地產公司華人老闆被起訴

檢方當天同時還宣布，與被告陳紓樺一起遭指控的，還有兩個華人房地產開發商Wei Huang和Dae Yong Lee，已經他們分別經營的地產公司。

根據資料顯示，被起訴的Wei Huang是深圳新世界房地產公司董事長黃偉，他面臨賄賂、誠實服務欺詐和違反旅遊法的指控。早前7月份時，新世界集團發布聲明否認參與行賄，稱項目為依法依規申報，不牽扯任何非法利益交換。

深圳新世界集團董事長黃偉/公司官網

2010年3月，深圳新世界集團斥資6300萬美元收購了洛杉磯中心格蘭德酒店（L.A. Grand Hotel Downtown），2011年1月，新世界又收購了位於洛杉磯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附近的喜來登環球大酒店(Sheraton Universal Hotel)。

格蘭德酒店是一座上世紀80年代只有13層的老酒店，新世界集團2018年向洛杉磯市政府申請，將酒店改建成一座77層高的摩天大廈，將包括599間酒店客房、242套豪華公寓，以及一部分商業。

洛杉磯中心格蘭德酒店重建後效果圖

根據FBI的指控，新世界的董事長黃偉2013年在陳紓樺的引薦下，結識了「洛杉磯土地一把手」惠澤爾。

從2013年3月到2018年11月，黃偉安排惠澤爾乘坐私人飛機去拉斯維加斯玩了19次，累計花費115萬美元。每次去都會安排豪華酒店、夜總會娛樂、脫衣舞女，還有至少1萬美元的賭場籌碼。

(部分消費記錄/起訴書)

（賭場監控畫面/起訴書）

2016年1月，黃偉又陪同惠澤爾和他的助理埃斯帕薩乘坐私人飛機去澳大利亞度假，全程酒店、宴請、遊玩費用均由黃偉買單，此外，他還給兩人提供了澳洲賭場的籌碼，惠澤爾和埃斯帕薩將籌碼換成了澳元。回美國後，惠澤爾還和埃斯帕薩討論將澳元換成美元時每次不要超過1萬美元，分多次換，就可以避免銀行報告給IRS(美國國稅局)。

除了安排國內外度假外，黃偉還幫惠澤爾與一名起訴他性騷擾的前女下屬和解。2013年，惠澤爾被一名前女下屬起訴性騷擾，為了能在2015年順利連任，惠澤爾選擇支付60萬美元與對方和解，這60萬美元也是黃偉幫助惠澤爾出的。

當然，這麼多錢不是白給的，惠澤爾也給黃偉處處予以方便，比如幫黃偉的兒子進入南加大，對黃偉進行政府表彰等。不過不要以為兩人就真是朋友關係了，2016年，黃偉想把洛杉磯市中心的格蘭德酒店改建為一棟77層的摩天大樓。雖然惠澤爾答應幫忙推動，但遲遲沒有進展。黃偉最後在2017年5月，指示屬下在電話中暗示惠澤爾的助手，搞不定酒店改建一事，就要償還60萬美元。一邊威逼，一邊利誘，2018年8月，黃偉又安排惠澤爾到北加州某處高爾夫度假村打球，告訴他，新世界會支持惠澤爾的太太競選第14區的議員席位，並會在11月組織一場募款活動，為其募集10萬美元競選資金。

種種操作下，2018年，新世界公司申請改造成功，此外他們還申請了將喜來登環球酒店從20層加建到31層。

被同時起訴的另一名華人老闆Dae Yong Lee李大勇（音譯），是Bel Air公司的一名開發商，在洛杉磯擁有多處房產，被控受賄、誠實服務欺詐和妨礙他人行為。他在2008年斥資900萬美元購買了洛杉磯市中心南山街的一處房產，並計劃將其重新開發為一個混合用途開發區。

2016年，洛杉磯一個工會組織發起動議，以未能滿足加州環境質量法為由，要求暫停一家該項目。2017年2、3月間，在承諾給予50萬美元後，惠澤爾指示助手通過一名認識上述工會組織負責人的說客，威脅該組織終止上訴，從而為該項目的房地產開發商節省了3000萬美元。

還有更多房地產商參與其中

通過陳紓樺，惠澤爾認識了越來越多的中國房地產開發商，每個人都出手闊綽。

陳紓樺離開洛杉磯市政府後創立一家名為CCC Investment Group的投資公司，合伙人姜喬治（George Chiang），是地產投資顧問。姜喬治在2020年初被捕後認罪。他承認參與一家中方地產公司向惠澤爾行賄，換取獲准在洛杉磯市中心建設Luxe Hotel項目。

這家公司就是深圳合正地產。陳紓樺的兒子所實習的律師事務所與合正集團也有業務往來。

合正地產2013年收購洛杉磯喜來登機場酒店，正式進軍美國。2014年，合正地產又收購了洛杉磯Luxe酒店，並計劃將該地塊改建成合正洛杉磯中心，包含8萬平方英尺商業以及650套公寓，300間酒店客房。2015年9月，合正地產動工建設洛杉磯喜來登聖蓋博酒店。

2014年初，前華裔副市長陳紓樺介紹惠澤爾認識了來自中國的深圳合正地產董事長袁富兒（FBI報告中稱其為Chairman D）。當年8月，合正地產位於洛杉磯的某家酒店因為設施不符合美國殘疾人法的某些要求，陳紓樺隨後幫助合正地產解決了這一麻煩。

從2015年11月到2016年11月，通過姜喬治，合正地產兩周支付2500美元以支付律師諮詢費的名義送到惠澤爾的妻子手中。合正地產還按惠澤爾要求僱傭了他的一名助手參與項目開發，每月向其支付11000美元。

2017年，姜喬治幫忙安排了惠澤爾一家去中國旅行。在此期間，惠澤爾還在香港和中國與合正地產董事長袁富兒見面，後者支付了惠澤爾一家旅遊期間的酒店、交通、飲食等費用。受到款待回國後的惠澤爾發簡訊給姜喬治，表示非常願意幫助合正地產推動地產項目。當時，合正集團申請拆除9層的LUXE酒店，改建兩座摩天高樓，但因為該建築位於地震帶上，正遭到許多人反對。

2018年6月12日，在惠澤爾推動下，議會最終批准了深圳合正地產的拆除重建計劃，根據該計劃，合正集團將拆除原有的九層豪華城市中心酒店（Luxe City Center Hotel），新建兩座摩天大樓：一座29層高，建成後將成為擁有300間豪華客房的W酒店；另一座49層高，共有435間公寓。

合正集團改建LUXE酒店的效果圖/合正集團官網

這期間作為回報，惠澤爾要求姜喬治代表合正地產承諾捐獻10萬美元給他妻子的議員競選活動。

除了合正地產，綠地集團、泛海集團也被曝出向惠澤爾的母校慈會私立高中 (Salesian High School)捐款, 惠澤爾妻子在該校擔任籌款人。其中，綠地捐款最多，2.5萬美元。不過惠澤爾案發後，綠地、泛海迅速出面撇清關係，否認與腐敗案有關。

陳紓樺（左）、綠地美國洛杉磯公司總經理吳超（右）

統計數據來看，2014年到2016年期間，洛杉磯市區每5塊成交土地中，就有兩塊被中國地產商買走。那兩年，洛杉磯的報紙上經常看到這樣醒目的標題，「洛杉磯正在變成另一個上海？」這其中，既有中國房企的不斷壯大走出海外，也離不開陳紓樺和惠澤爾這樣處處大開「方便之門」的功勞。

目前這起案件還在繼續調查，而隨著調查的深入，可能還有更多的官員會被逮捕和起訴。